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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--------方劑學案例分析
歐陽思清  管華全  劉華東  主編

-----------第一章  解表劑

感冒占表證絕大部分,本章方劑主要治感冒(燥邪外感在治燥劑中講述),或以感冒為主、兼有它邪的疾病,如外寒內飲,用小青龍湯、風寒兼外濕的九味羌活湯等(外濕兼風寒的羌活勝濕湯、內濕兼風寒的藿香正氣散在祛濕劑中);或表證入里化熱,用銀翹散、麻杏石甘湯、柴葛解肌湯等;或虛人外感;或外感致麻疹不透,用升麻葛根湯。
本章方劑的基本配伍用藥規(guī)律如下:
(1)治療實證感冒時——實證感冒有風邪、風寒、風寒兼外濕、風熱、風寒兼內濕(陰暑證)、燥邪等多種,多數(shù)時候治療是有明顯差別的。后兩種分別見祛濕劑、治燥劑中。其他如下:
風邪感冒:又名太陽中風證、風寒表虛證。因風性疏泄,汗出已明顯,故不宜一味地發(fā)散,以致進一步耗傷營陰,而應以劑量均衡的“桂——芍”配合以調和營衛(wèi)。
風寒感冒:又名太陽傷寒證、風寒表實證。惡寒甚者選發(fā)散性較強的“生麻黃——桂枝”配合(麻、桂單用時發(fā)汗力很一般),或其他辛溫解表藥加大劑量也可以。惡寒甚卻發(fā)燒不高者,須警惕外寒直中入腎,必加附子,常配細辛。還應根據(jù)惡寒發(fā)熱以外的癥狀,選擇相應兼有功效的藥物。如,嘔惡者重用生,或紫蘇、香薷、藿香等均為兩擅其功;脘悶不欲食者加紫蘇;頭痛明顯有所偏重者選羌活、藁本等相應的歸經藥(柴胡雖是風熱感冒藥,但若風寒證而頭兩側痛更明顯,仍需選擇)等等,茲不一一贅述。
風寒兼內飲:溫肺化飲的“姜——辛”藥對與辛溫解表并舉,但如此辛溫復辛溫,嬌臟恐難承受,故仲景稍加芍藥、五味子佐制之。
風寒兼外濕:外濕若在關節(jié),既祛風濕又發(fā)散力強的羌活自當為首選,其他兼可祛濕的蔓荊子、藁本、細辛、防風、白芷等均可為其輔助。其他治療與單純的風寒感冒同。此為風濕初入,如此治療已可速愈,關鍵在于不可拖延。與普通感冒不同,普通感冒可以拖一拖或可自愈,而此證一拖,感冒雖可以好,關節(jié)炎卻保留了下來,變成極為棘手的疾病,所以感冒后關節(jié)酸脹的(上下肌肉卻不酸)要引起高度重視。若外濕在肌肉中,惡寒較重者仍以發(fā)散為主,兼以滲利水濕;僅微惡寒者則應以滲利為主,甚至可以不配合發(fā)散。
風熱感冒:多數(shù)惡寒并不重,增衣稍多還反欲去之(去之卻又不免噴嚏連連)。關鍵在目、咽癥狀之輕重及有無,決定了牛蒡子、薄荷、黃菊花等利咽、明目之屬的主次。少數(shù)可惡寒重,則為風熱重證、郁遏太甚,反宜略加辛溫解表藥,此時并不忌其助火,亦并不限于荊、防二味。
感冒不拘何種,鼻塞、鼻癢、流清涕或濁涕(燥邪外感只流清涕)、頭背或周身酸痛、咳嗽(或咳痰)、不欲食、嘔惡、腹瀉等癥狀均有可能伴兼,此時并無辛溫、辛涼這些藥證對應的禁忌。凡是鼻塞明顯的,均可加白芷、細辛、蒼耳子等;前額痛為主者均可加白芷(巔頂者加藁本,頭痛連齒者加細辛);肌肉酸痛明顯的加桂枝;咳者加杏仁、桔梗;痰易咯出者加陳皮,少量而黏者加桔梗;不欲食或嘔惡者加生姜;腹瀉者加葛根、香薷。
感冒輕、癥狀少、難辨屬何證者,多喝開水、多著衣、遠涼水、慎洗浴、保持微餓、飲食清淡、適當休息,必迅速自愈。堅持索藥者,予少量辛溫藥,或辛溫、辛涼藥各半,均可。
(2)治療虛證感冒時——多為原有氣血陰陽某一兩種虛證,復得以上各表證之一種。凡虛之人,服辛散藥均不可急重。其他可按實證感冒思路,同時配伍對應的少量的補益藥。氣虛者生曬參、黨參、炙黃芪均可,白術不宜。血虛者當歸(或血虛暫不處理),膠、地、芍均不宜。陰虛者宜玉竹,麥冬、石解不宜。陽虛者,諸補陽藥不忌。有是證,用是藥,此時少量使用補藥,無“閉門留寇”之慮,反因扶正而能助祛邪(以上不宜者應切記)。

-----------1  麻黃湯
【組成】 生麻黃12g  桂枝9g  杏仁(碎)10g  炙甘草6g  
【主治】 外感風寒表實證。頭痛發(fā)熱,身疼腰痛,骨節(jié)疼痛,惡寒,無汗而喘。
【病案】 丁甘仁先生逝世之一年,若華之母于六月二十三日親至小西門外觀看房屋。迨回家,已入暮。曰:今夜我不能親視舉炊,急欲睡矣。遂蓋被臥,惡寒甚,覆以重衾亦不溫?诮巧,面目紅,又似熱證。腹中和,脈息浮緊有力。溫覆已久,汗仍不出,身仍無熱。(請自己先辨證并開出一方,不要急著看作者的診治和本書的分析,以后病案均應循此。這樣會比較難、比較累,很難堅持,但一定要堅持下去,否則難有收獲。切記!)天時炎暑,但予:麻黃二錢、桂枝三錢、杏仁三錢、甘草一錢。服后,溫覆一時,不動聲色。再作一劑,麻桂均改為三錢,仍不效。更予一劑,如是續(xù)作續(xù)投,計天明至中午,連進四劑,了無影響。計無所出,乃請章生次公來商。次公按脈察證,曰:先生膽量,何其小也?當予麻桂各五錢,甘杏如前。服后,果不滿半小時,熱作,汗大出,臭氣及于房外,二房東來視,掩鼻而立。人立房外內望,見病者被面騰出熱氣。于是太陽病罷,隨轉屬陽明,口干渴,脈洪大,而煩躁。乃以調胃承氣下之。嗣后病證反復,調理月余方愈。周身皮肉多作紫黑色,歷久乃退。  (摘自《經方實驗錄》)
【分析】 此病起病時輕描淡寫,只是說看房子有點累想早點睡,躺下后很快就寒甚而難解,且口角生瘡,滿面通紅。其實這是不可能的!惡寒如此之甚,郁遏發(fā)熱亦甚,為風寒重證,不可能初起毫無端倪,必是該患者怕家人擔心,常有報喜不報憂之性格。至病要大發(fā),難以挺住之時,才說不想做飯了,要躺一躺。說這么多,只是為了大家不要誤以為風寒重證可以如此起病。否則就不是一個普通的感冒了,而是一個急性傳染病才有可能進展如此之速。
因在盛夏酷熱季節(jié),本以為再多蓋厚被,汗出來白然就好了,誰知汗竟出不來,可見此次風寒之重。更見“口角生瘡,面目紅”, 亦可見其表寒郁閉發(fā)熱之甚。應該注意的是,風熱重證也有惡寒明顯的,甚至也可周身酸痛。但要惡寒與發(fā)熱俱重,卻只有風寒才能做到(風熱熱性疏散,難得積聚,故在表證階段不易高燒)。當然,風寒兼濕時亦可如此,但此案未見頭身沉重、關節(jié)酸楚等,自然無濕。且脈浮緊,斷為風寒重證無疑。脈有力,體質尚可,為一純實證,為后面大膽發(fā)汗打下了基礎。本案有無可能入里化熱已顯,而成“寒包火”的大青龍湯證呢?因舌不紅,苔、小便不黃,脈不數(shù),心不躁煩,故知郁熱只在肌表也。感冒時,高燒至唇周起泡的程度并不少見。
既為較典型的外感風寒表實證,怎么辦?仲景的麻黃湯正為此設,F(xiàn)代雖有“夏月之用香薷,如冬月之用麻黃”的因時用藥思想,其實從單藥而言,香薷發(fā)汗之力并不弱于麻黃,因其能芳化夏月之濕,故多用之。對于表實無虛之證,麻黃湯盡可放心使用,何況是風寒重證(當然也可選擇香薷飲,方不重要,重在法)。其實就是輕、中度風寒,筆者也常用生麻黃,只不過藥量限在5~8g而已。
曹氏也的確選了麻黃湯原方?紤]盛夏,量用得相當小,且麻:桂比例倒過來成了2:3 (仲景麻黃可是用了三兩,雖分為三服,每一服也達一兩,即約15g)。結果病重藥輕,數(shù)劑無功。其學生章次公,時年約24 歲,銳意風行。有其證用其藥,斷然用五錢(15g),效如桴鼓。當然,其人無喘,杏仁是否需保留,稍存疑問,用之自也無礙。得效后,汗氣極熱臭,不同常人。此必該人肌膚中另有穢氣積存。后觀其“周身皮肉多作紫黑色”,是其驗也!此次穢氣逐去甚多,免他日郁作怪病,因禍得福,亦未可知。
畢竟是盛夏,用溫藥稍重,仍不免略轉陽明。前已云“腹中和”,現(xiàn)仍和,非陽明腑證,屬陽明經證,以調胃承氣湯以瀉代清可也(用白虎湯似更佳,請詳見清熱劑)。此次起病較重,且夾濁氣又多,故調理月余方愈,可以理解。此案始則量輕,繼則量重,始之輕不為過也。病之愈重愈急,醫(yī)者若無十分把握,不可驚慌失措,驟下重劑。若寒熱虛實真假莫辨時,尤宜審慎,先試一輕劑緊緊守觀,雖錯亦有挽救之時。醫(yī)生越做越膽小,既是對病人負責,也是對自己負責。醫(yī)者乃負性命之托,雖功有九成,難受一敗之重,不可不慎也。

-----------2  桂枝湯
【組成】 桂枝10g  炒白芍10g  炙甘草6g  生姜10g  大棗(掰)6 枚
【主治】 風邪表證。頭痛發(fā)熱,微惡風寒,脈浮弱,自汗出,鼻鳴干嘔;蚱渌麪I衛(wèi)不和之證。
【病案】 湖北人葉君,大暑之夜,游大世界屋頂花園,披襟當風,兼進冷飲。當時甚為愉快,覺南面王不易也。頃之,覺惡寒,頭痛,急急回家,伏枕而睡。適有友人來訪,乃強起坐中庭,相與周旋。夜闌客去,背益寒,頭痛更甚,自作紫蘇、生姜服之,得微汗,但不解。次早乞診,病者被扶至樓下,即急呼閉戶,且吐綠色痰濁甚多,蓋系冰飲釀成也,兩手臂出汗,撫之潮。隨疏方:桂枝四錢、白芍三錢、甘草錢半、生姜五片、大棗七枚、浮萍三錢。加浮萍者,因其身無汗,頭汗不多故也。次日,未請復診。某夕,值于途,葉君拱手謝曰:前病承一診而愈,先生之術,可謂神矣!  (摘自《經方實驗錄》)
【分析】 此案初看熟悉,為夏月乘涼飲冷致感冒,即陰暑證是也,藿香正氣散主之。病人自服紫蘇、生姜并不完全對癥,故不效。再仔細看,又不然:“扶至樓下,即急呼閉戶”,非僅惡寒,更為惡風也(惡風者,得微風則冷劇);又兼“兩手臂出汗,撫之潮”。綜合觀之,汗出、惡風、外感病史三大要點俱齊,乃仲景所謂太陽中風證無疑。唯“吐綠色痰濁甚多”尚略存疑,作者解釋“蓋系冰飲釀成”,甚可從。水濕痰飲,異名同類,水濕可化痰飲,眾所熟知。如此,自當用桂枝湯加減。仲景用此方證時,靈活加減本已甚多,如桂枝加葛根湯、桂枝加厚樸杏子湯等。皆因臨床病情復雜多變,純粹的太陽中風證甚少,故需靈活應對,本案亦然。
作者考慮“身無汗,頭汗不多”,為太陽中風為主,兼中寒亦較明顯,在原方基礎上加強發(fā)表散寒之力,故加浮萍,竟“一診而愈”。但痰濁卻未處理,是否隨表證而解了呢?從常識來看,痰濁不可能似水飲一般隨汗而解,也不可能在肺中當天就消失殆盡且不再生成了。只有一種可能,太陽中風的主證消失確實迅速,讓患者感到十分驚訝欽佩,后一兩天還有點吐痰已不甚在意,亦不愿為此再去麻煩吃藥了。適逢路途之中閑聊數(shù)句,感佩猶恐不及,又是友人,何必指出白璧微瑕?啰嗦如此,其意在于:① 病案資料不一定完全地反映事實,對可疑之處也需要有懷疑的精神。對懷疑沒有把握時,可以暫存疑。通過以后再看大量其他病案相互印證。不要寄希望畢其功于一案一書。② 病中見痰濁較多時,還是應略配化痰藥物,而且化痰一般不會妨礙其他的治法,直接的療法總是比繞彎子的療法要快一些。

-----------3  九味羌活湯
【組成】 羌活10g  防風6g  蒼術6g  細辛(先)6g  川芎8g  白芷8g  生地黃8g  黃芩6g  甘草3g (原書無劑量)
【主治】 外感風寒濕邪,兼有里熱證。惡寒發(fā)熱,肌表無汗,頭痛項強,四肢或關節(jié)酸楚疼痛,口苦微渴,舌苔白或微黃,脈浮。
【病案】 某男,56 歲,干部。1992 年10 月12 日初診;颊6 年前在外出時淋了1 次雨后,感冒發(fā)熱,愈后全身關節(jié)疼痛不減。經多方求醫(yī),病情時好時壞,若遇感冒、天氣變化則癥狀加重。為了緩解疼痛癥狀,常服激素類藥物。近因氣候變化,癥狀又加重,不能上班,遂來診。癥見全身關節(jié)疼痛,但無畸形,右上肢腕關節(jié)腫脹,手指麻木,左下肢膝關節(jié)腫脹,但皮膚溫度顏色正常。食欲欠佳,二便調,舌淡苔白,脈濡緩?埂啊稹标栃,類風濕因子陰性,血沉89 mm /h?紤]為痹證,乃風寒濕邪侵襲經絡,凝滯于關節(jié),阻礙氣血運行,不通則痛。日久正虛邪實之證,治宜疏風散寒、祛濕通絡、活血止痛。藥用九味羌活湯兼蒸(注:兼熏蒸):羌活15g,蒼術10g,防風9g,細辛10g,川芎10g,白芷12g,生地10g,黃芩10g,甘草6g,熏蒸為隔日1 次,每次40 min。患者服上藥15 劑、熏蒸5 次后,諸癥大減。繼服30 劑、全身熏蒸共12 次,基本痊愈。為鞏固療效,以上方為主做水丸2000g,每日3 次,每次10g,開水沖服。服藥2月余,一切正常,隨訪4 年未復發(fā)。   (摘自《中醫(yī)藥臨床雜志》)
【分析】 感冒愈后“全身關節(jié)疼痛不減”,可見當時感冒時已有明顯全身關節(jié)痛,又為淋“雨”受寒引起,必是表證兼外濕侵入關節(jié)無疑了。此時表證以風寒為多,風熱兼外濕者少見,故雖病案不全亦可分辨。原為九味羌活湯證,若施此方,必有速效,不至有6 年之苦。治不得法,表證去而濕存。關節(jié)之病,藥味難進,若不得良醫(yī),雖反復求治,濕仍有隱著不去者。觀其不僅像普通風濕關節(jié)炎一樣易受天氣影響,還易受感冒而加重,似表邪為濕所粘滯未能盡去也。痹為風、寒、濕、熱、尪之何種?如何演變?有何兼夾?觀其非游走性、非遇冷則痛劇、關節(jié)時冷、關節(jié)不紅、無畸形、無腰膝酸軟,排除風、寒、熱、尪諸痹,故此為以濕為主之濕痹。氣候變化多指降溫(寒)或下雨(濕),又受諸感冒影響(風),故為濕而兼風、兼寒。遷延數(shù)年,關節(jié)腫脹,局部氣血滯澀應已明顯。膝關節(jié)腫脹時痛之人,活動必減少,情緒又必不佳,“食欲欠佳”在所難免,不必多考慮。舌淡苔白不膩,脈僅見濡緩,二便不粘滯,又非尪痹,知其風寒濕未犯內在諸臟腑,治愈大有可期。
本案中雖未見表證,作者仍用九味羌活湯原方。6 年關節(jié)頑疾能有此效,已屬速愈。此方之中諸多解表藥,恰亦均可用于痹證祛濕!扒肌⒎、辛、芷加川芎”的治痹思路為后世很多方中采用。故本方治痹其實有無表證均可用,有表證自然更適合。況且本案患者之痹還易被表證觸發(fā)加重,與表證甚有淵源,用此方自無疑義。白璧亦不免微瑕,原方證中有“生地黃治少陰心熱在內,黃芩治太陰肺熱在胸”之言,而此案中并無熱象,似宜去之。此案關節(jié)腫脹明顯,單川芎10g似乎略輕,常有病案另加乳、沒、延胡之屬。侵及下半身關節(jié),獨活加之未為不可。其他濕痹之藥如苡仁,通絡之藥如秦艽、全蝎、地龍等,均可選用。細辛乃極佳之通絡藥,有毒,一般用3~6g。此案用10g,在關節(jié)炎治療中卻為常見的劑量,關鍵在先煎40~60分鐘以上可保無虞。作者配合使用熏蒸之法、并制丸緩服以漸去關節(jié)余邪等措施,均很值得效仿。關節(jié)之病雖非必用猛藥,然除邪必求盡凈,否則漸招外濕積聚,病必復又漸重,致反復難解。
據(jù)筆者體會,痹證查“抗‘○’、類風濕因子、血沉”等對中醫(yī)辨證施治無任何影響。不僅如此,絕大多數(shù)西醫(yī)檢查都無法或不應該影響中醫(yī)傳統(tǒng)的辨證思路,甚至包括惡性腫瘤在內。筆者見過許多治療癌癥的病案,有用清燥救肺湯治愈“燥熱犯肺”型肺癌的,有用五積散治愈“寒濕痰瘀互結型”盆腔惡性腫瘤的,并不因為西醫(yī)查出腫瘤就“活血化瘀,軟堅散結”。如果表面貌似中藥治療,實則卻是西醫(yī)思維,別說治愈了,是否會見一點效果都很可疑。所以傳統(tǒng)中藥要與傳統(tǒng)辨證結合才能成為一把鋒利的武器。它們相互間的磨合已達數(shù)千年,早已非常默契。中醫(yī)幾千年來沒有西醫(yī)檢查,也代有名醫(yī),甚至出現(xiàn)華佗、扁、仲景這樣的神醫(yī)、醫(yī)圣。所以,既然西醫(yī)檢查對中醫(yī)證治無幫助,為節(jié)省篇幅,以后的病案中西醫(yī)檢查將會盡量刪減,但絕對不會影響大家對相應方劑的學習。中醫(yī)四痹既可見于風關,亦可見于類風關中,治療時應以中醫(yī)四痹分型為依據(jù)。不過,“類風關”多肢端小關節(jié)變形,通絡藥應加得重一些,活動受限亦更多見,筆者喜加用木瓜,以上僅供大家參考。

-----------4  小青龍湯
【組成】 生麻黃9g  炒白芍9g  細辛6g  干姜6g  炙甘草6g  桂枝9g  法半夏9g  北五味6g
【主治】 外寒內飲證。惡寒發(fā)熱,無汗,胸悶喘咳,痰多而稀,舌苔白滑,脈浮者。
【病案】 陳某某,男,64歲,1999 年1 月6 日診。有咳喘宿疾,近3 月來咳嗽喘悶痰多,且增大便秘結一癥。大便1 周至十余日一行,尚需口服果導片導瀉。近1 月來雖服果導片,亦不能便,常需灌腸或服瀉下中藥方可便出。屢經瀉下后覺腹冷下墜,氣短難續(xù),而數(shù)日后又復便秘,患者深以為苦?淘\:大便已6 日未行,腹脹納差,時有噯氣,頭暈氣短,咳嗽陣作,痰多清稀,舌淡苔薄白,脈弦滑。辨證為寒飲內停,肺失宣肅,大腸傳導失司。治以溫肺化飲,肅肺通腑。予小青龍湯加味:麻黃、五味子、白芍各9g,桂枝、干姜、半夏各12g,細辛、炙甘草各6g,炙紫菀15g。每日l 劑,水煎服。服3 劑咳嗽減輕,大便暢通。繼服3 劑咳嗽基本控制,飲食如常,大便保持每日1 次。囑其服金匱腎氣丸通宣理肺丸以鞏固療效(筆者注:藥物組成有蘇葉、前胡、桔梗、苦杏仁、麻黃、甘草、陳皮、半夏、茯苓枳殼、黃芩,功可解表散寒,宣肺止嗽),并注意多食新鮮蔬菜。隨訪至1 月23 日便秘未再作。 (摘自《山西中醫(yī)》)
【分析】 患者久有咳嗽喘悶痰多,后才見便秘一證,而且還挺嚴重。這兩者有關聯(lián),還是完全獨立的兩個病呢?顯然,前面的中醫(yī)是按兩個獨立疾病去治療的,用瀉下劑專門通便。似乎有效,但屢治屢發(fā),反而新增“腹冷下墜,氣短難續(xù)”。這樣下去可就麻煩了。一味地強行泄瀉致傷脾胃陽氣(大多數(shù)瀉下藥為寒涼)。患者不得不考慮換一個新的醫(yī)生。西醫(yī)治療方法基本上已經標準化了,再去治還是按以前的方法,只得換一個中醫(yī),遂到該案作者處求治。作者判斷這二者很可能是相關聯(lián)的,因為肺與大腸相表里,肺病失于肅降很可能導致大腸腑氣不暢。筆者在臨床上也有這樣的體會,感冒,尤其是風熱感冒的病人,有一部分會出現(xiàn)感冒后大便明顯不夠通暢,雖然還不至于便秘。而且這種大便不暢無需特別處理,感冒一治好,大便隨之就順暢了。感冒者,肺衛(wèi)受邪。看來肺與大腸的這一層關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。該案作者推測這二者有聯(lián)系,但先不治便秘,而先治肺病,在此案中是可取的。因為本來肺病日久在先,若便秘為肺病所致,治肺就是真正的求本了。幸好該患者便秘才6天,而其平時常!1 周至十余日一行”,應該還能撐個兩三天,作者遂先以三劑治肺試探之。
治肺如何著手呢?該患者肺系癥狀有“咳嗽陣作,痰多清稀”,又“舌質淡、苔薄白,脈弦滑”,其中痰多清稀而胸悶不顯,是小青龍湯應用的關鍵癥狀。若是胸悶明顯,可能二陳湯就更合適了(后面祛痰劑中將學到)。至于“腹脹納差,時有噯氣,頭暈氣短”,病案不詳,可能是屢下誤治致傷脾氣的虛脹,更可能以前宿疾時就有一定程度了,現(xiàn)在錯誤瀉下更加重了。“脾為生痰之源,肺為貯痰之器”,土虛又常不能生金,故凡見長期反復咳痰者,多不免還有脾胃的因素。既然考慮便秘是肺失肅降直接導致的,治肺是當務之急。若從脾胃根上治起,用參苓白術散的“桔梗上浮兼保肺”的思路,要考慮到“虛證難補”,取效較慢,便秘恐怕等不及了。所以作者幾乎是用小青龍湯原方治肺,加了一個止咳而不礙邪的紫菀。方證切合,故效果很快,尤其是大便暢通得更快,并未用一味瀉下的藥物?梢姡粢娒囟鵀a,用的好像是“中藥”,思路卻仍然是“頭痛醫(yī)頭、腳痛醫(yī)腳”,不符合中醫(yī)辨證論治的精神;或辨證不精,輕則無效,重則害人。無論中醫(yī)西醫(yī),勤奮學習是根本,更是責任。
該患者現(xiàn)癥愈后,作者用治療思路與小青龍湯很相似的通宣理肺丸,一方面考慮患者服丸劑較湯劑方便,另一方面是因為小青龍湯還未有成藥銷售,治法相近者可以代之。有學生跟某老抄方,老前輩說:“看看,這就是用的××方。”學生一看卻不是。其實這位老前輩已經吃透了這個方,他用的是這首方的治療思路。學方劑時,學方中所寓之法比記方劑本身更為重要,而不可拘泥于方中藥物。如地龍若僅取其通絡,則可用全蝎代之,藥雖已變,法并未變。至于作者用金匱腎氣丸扶正固本以善后,筆者持保留意見。氣虛固然存在,卻并無腎氣虛表現(xiàn)。腹冷下墜,正是誤瀉傷脾、脾陽不足、中氣下陷的表現(xiàn),可以考慮用參苓白術散補中益氣湯加減,自制丸劑調理。無制丸服務的地區(qū),加減調整藥物后,可采取兩日一劑或三日一劑煎湯,如此調理一月。此患者必有虛,扶正善后應是必然措施,否則極易復發(fā),切記。

-----------5  止嗽散
【組成】 桔梗9g  荊芥9g  炙紫苑9g  炙百部9g  白前9g  生甘草3g  陳皮6g
【主治】 風邪犯肺證?人匝拾W,咯痰不爽,或微有惡風發(fā)熱,舌苔薄白,脈浮緩。
【病案】 胡某,女,5 歲。咳嗽陣作5 天?壬跆跌Q,伴流涕、低熱,口微渴。舌質紅,苔薄黃,脈浮數(shù)。經口服阿莫西林膠囊、小兒速效感冒沖劑、急支糖漿等藥效果不顯。脈搏100 次/分,肺中聞及少許痰鳴音。西醫(yī)經各項檢查診斷為急性支氣管炎。中醫(yī)診斷為外感咳嗽(風熱咳嗽)。處方:荊芥、貝母、白前、薄荷、瓜蔞各8g,紫菀、百部、陳皮各10g,桔梗、甘草各6g。3 劑,水煎服。服藥l 劑后咳嗽減輕,3 劑痊愈。 (摘自《陜西中醫(yī)》)
【分析】 患兒咳嗽、流涕、發(fā)燒才5 天,當?shù)貨]有發(fā)生流行病,判斷感冒是沒有問題了。作為僅5 歲的孩子,僅有模糊判斷能力,口僅“微渴”,是不是真的有口渴暫不考慮。當時詳情不明,不知何種感冒。經中、西藥治療乏效后,當前當辨為何證?發(fā)燒很低,感冒轉為純里熱證可以排除。而所有類型感冒均可能低燒。心率100 次/分,對于5 歲小兒而言算不上脈數(shù)。脈浮進一步加強了表證仍在的可能。痰的有無、多少均不是鑒別各型感冒的依據(jù)!吧噘|紅,苔薄黃”,又未提及出汗,苔也不膩,能排除太陽中風證、風寒兼內濕或外濕等。未再提及口渴,鼻、咽、大便干未知,但絕非干咳(明顯痰鳴音),若再結合季節(jié),燥邪感冒也應該是可以排除的。從目前僅有的資料來看,余下可能的風寒或風熱表證均有可能,且已部分入里化熱(單純的表證是不可能舌紅的)。表證應占主要因素,因為體溫不高,也沒說痰黃、小便黃、口渴很明顯等里熱證據(jù)。從該案作者作出的中醫(yī)診斷看,咳嗽不但肯定還有,而且還是最突出的表現(xiàn),感冒常見的惡寒、發(fā)熱、頭痛、鼻塞等反而不明顯,故表邪確亦不重。
治療以咳嗽為主癥、惡寒發(fā)熱不顯的感冒,教材上有兩個方:止嗽散和桑菊飲。前者適于寒熱病性不顯的,后者適于風熱的。在本案風寒、風熱無法確定的情況下,選止嗽散較為合適?煞裨秸珍浤?本案還有一個因素,有入里化熱的征兆。對于表證兼入里化熱,仲景有兩方:大青龍湯、麻杏石甘湯。教材上還有兩方表里同。恒y翹散、防風通圣散。上述幾方對于表證兼里熱都是表里雙解,并不顧忌寒涼的清里熱藥會否妨礙表邪發(fā)散的問題。這時候解表藥應該如何選擇呢?筆者認為,原來到底由何種表證轉化而來不必追究了,可選辛涼解表藥,畢竟不會助里熱。辛溫解表藥也可選,但清里熱就要選擇專門的寒涼清熱藥,而不是藥性偏于寒涼就可以了的;蛘哂梅浅F胶偷男翜亟獗硭帲缜G芥、防風、紫蘇等也行。
此案可以考慮的治療思路是,以不礙邪的止咳藥為主,配伍較平和的解表藥和涼性的化痰藥(里熱表現(xiàn)就一個舌紅,故涼性的化痰藥就兼能對付了)。用止嗽散加減比較接近。作者正是以止嗽散為基礎,加了一味辛涼的薄荷以助荊芥、白前解表,涼性的貝母、瓜蔞以助白前、桔梗、陳皮清熱化痰。全方用了兩個不礙邪的專業(yè)止咳藥一一紫菀、百部,且貝母、白前、桔梗、陳皮、甘草等均兼止咳作用,明顯是以止咳為首要考慮的。全方思路清晰,輕重分明,效果非常迅速,改變了中醫(yī)“慢郎中”的印象。中醫(yī)療效迅速,甚至明顯優(yōu)于西醫(yī)療法的例子甚多,隨著大家看名醫(yī)經驗集多了,這種印象會越來越深的。
6  桑菊飲
【組成】 桑葉10g  黃菊花5g  杏仁6g  連翹5g  薄荷(后)5g  桔梗6g  生甘草3g  蘆根20g
【主治】 風溫初起?葹橹靼Y,身熱不甚,口微渴,脈浮數(shù)。
【病案】 羅某,男,36 歲。2004 年7 月5 日診。因咽癢咳嗽反復發(fā)作3 個月,加重5 天伴胸痛不適前來就診。3個月前因飲酒后復感外邪,出現(xiàn)咽癢干咳,有時能咯出少許白痰。曾先后予西藥咳必清、中藥止咳化痰治療,反復未愈。5 天前因吸煙飲酒后咳嗽加重,出現(xiàn)咽痛作癢,因癢致咳,有時呈陣發(fā)性嗆咳。干咳少痰,咯痰不爽,晝夜均作,夜間更劇,咳甚時面紅目赤,目脹,甚至嘔惡,咳時牽扯左胸疼痛不適。無胸悶氣逼,飲食正常,大便偏干,小便通利。舌偏紅、苔薄黃、少津,脈浮數(shù)。西醫(yī)診斷為喉源性咳嗽。中醫(yī)證屬風熱侵犯咽喉,肺氣郁閉,失于宣降。治擬疏風散熱,清熱利咽,宣肺止咳。藥用:桑葉10g,杭菊花12g,桔梗6g,前胡、連翹各10g,蘆根15g,牛蒡子10g,蟬蛻、薄荷各6g,瓜蔞皮、枇杷葉各10g,生甘草6g。上方3 劑后,咽癢干咳明顯好轉。再服5 劑后,患者諸癥消失而痊愈,隨訪半年未再復發(fā)。   (摘自《遼寧中醫(yī)藥大學學報》)
【分析】 患者有明顯感受外邪病史,繼而遺留了以咽癢致咳為主的疾病,本次飲酒后正氣不堅,致再次觸發(fā)。雖“干咳少痰,咯痰不爽”,但顯然不是燥邪所致,因發(fā)生在濕潤的春季4月份。有不少疾病的癥狀在夜間加重,可能與人體在夜間陽氣漸衰,抗邪能力下降有關!翱壬鯐r面紅目赤,目脹,甚至嘔惡,咳時可牽至左側胸部疼痛不適”,這是咳得厲害時的常見表現(xiàn)。若氣血不足的人,不是咳得整個面紅,而是咳得上眼瞼或整個眼球發(fā)紅。胸痛有時為咳得兩側一起痛,總之只是說明咳之劇烈。這時候嘔惡感也是可見的,有的醫(yī)家講是因為肺經“還循胃口”有關,肺氣咳逆牽動了胃氣上逆!盁o胸悶氣逼,飲食正常,小便通利”,表示內在臟腑尚安,邪應仍然在表。大便偏干示略有不暢,任何肺失宣肅者均可能發(fā)生(小青龍湯案中已有述及),不一定是火熱傷津或陰血精虧。舌僅“偏”紅,并不一定真的紅,對酒客而言就更不考慮了。從“苔薄黃少津,脈浮數(shù)”可以判斷是風熱。其他感冒若入里化熱或兼里熱,也會苔黃,而本案舌紅不顯,小便、痰俱不黃,故可排除入里化熱。舌面少津,又干咳少痰、咯痰不爽,故津傷是存在的,可能為風熱致咳日久所致。由此可判斷本案為風熱輕證(不發(fā)燒,亦不惡寒,僅咽癢脈浮),其中以咳嗽為主癥,略兼津傷。
既是風熱輕證以咳嗽為主,顯然用桑菊飲正合適,對津傷可略加不礙邪的養(yǎng)陰生津藥,如玉竹。雖然方中蘆根、桑葉本可潤燥生津,但若來診這兩天有痰,且咯出不爽的話,僅這兩個藥無助于潤滑氣道使痰咯出。因咳甚劇,除方中桑、桔、杏、草以外,最好再加一兩味不礙邪的專業(yè)止咳藥,或加重方中桔、杏用量亦可。咽被咳痛,雖不是腫痛,加點利咽藥也是可以的。不宜通過加重方中薄荷來利咽,因風熱很輕,薄荷發(fā)散力卻有點偏峻,可以用牛蒡子、蟬蛻等。痰甚少,桔梗本可以祛痰,可不再加其他祛痰藥。
作者以桑菊飲去杏仁,慮其小毒?不過此藥常規(guī)劑量兩個星期內都是絕對安全的。加了涼性的前胡、枇杷葉加強止咳降逆作用,并與瓜蔞殼化痰。牛蒡子、蟬蛻利咽止痛,前者還兼潤大腸治大便偏干。全方思路清晰,一目了然。3 個月的頑疾,中藥數(shù)劑奏功,不可謂不捷。筆者還是覺得可以加一點不礙邪的玉竹或南沙參,僅供大家參考。
有人或問,風熱很輕,何咳之劇?從臨床來看,咳之輕重、有無,與外邪輕重并無直接關系,各型感冒均是如此。若要強行解釋,只能說與個人體質有關吧。同樣的天氣驟變致多人感冒,有的表現(xiàn)為風寒,有的風熱,有的風寒兼外濕,有的干脆以風邪為主,應該說,是體質不同造成的。將來學十棗湯癥,水飲流溢,癥狀極其復雜多變,單個病人不可能全有,但病機治法相同,都應該是這個道理。

-----------7  銀翹散
【組成】 連翹15g  銀花15g  桔梗6g  薄荷(后)6g  竹葉4g  生甘草5g  荊芥穗4g  淡豆豉5g  牛蒡子8g  蘆根30g
【主治】 風熱感冒重證或溫病初起。發(fā)熱無汗,或有汗不暢,微惡風寒,頭痛口渴,咳嗽咽痛,舌尖紅,苔薄白或微黃,脈浮數(shù)。
【病案】 湯某,男,12 歲,10 月6 日初診。半日前突感發(fā)冷,發(fā)熱,頭痛,體痛,小腿肌痛,有少許汗,口渴,食欲不振,二便正常,面色潮紅,眼結膜充血,苔薄白,脈浮數(shù),體溫39℃。血清鏡檢:鉤端螺旋體陽性。中醫(yī)診斷:伏暑型衛(wèi)分重證。治當辛涼透邪解毒,予銀翹散:銀花17.5g、連翹17.5g、薄荷10.5g、竹葉10.5g、桔梗10.5g、生甘草7g、淡豆豉10.5g、牛著子10.5g、荊芥穗7g、葦根35g。一劑后,發(fā)熱、頭痛減輕,食欲增進,余癥消退,苔薄白,脈數(shù),體溫7.2℃。再予竹葉石膏湯以清熱生津,益氣和胃:竹葉10.5g、生石膏14g、麥冬10.5g、姜半夏10.5g、炙草10.5g、生大米17.5g、黨參10.5g。又一劑,脈靜身和,體溫37℃。  (摘自《米伯讓先生醫(yī)案》)
【分析】 患者有汗少許,但脈非浮緩,非惡風甚,排除太陽中風證汗出,苔非滑膩,排除水飲汗出。若此前并不出汗,感冒致出汗就只有風熱了!巴桓邪l(fā)冷,發(fā)熱,頭痛”說明了是感冒。又“脈浮數(shù)”,至此判斷為風熱感冒已無疑了。風熱可有汗可無汗,可渴可不渴,苔可薄白可薄黃,要注意這些都不是判斷風熱的關鍵點。此案苔薄白反能肯定風熱尚未入里化熱,若薄黃則須舌不紅、小便不黃才能下此結論!绑w痛”,凡表邪較重、壅遏肌表經絡者皆可發(fā)生。“小腿肌痛”、“眼結膜充血”為鉤端螺旋體病常見癥狀。胃“食欲不振”是感冒常有的,估計與肺胃直接有經脈相連有關。“面色潮紅”可能為高熱所致(注意高熱不等于里熱證,高熱只是個癥狀,任何表證重者都可以發(fā)生),幸能出小許汗,不是里熱遏伏的危險病情。
從純中醫(yī)辨證而言,本案算是很典型的外感風熱重證了(高燒、體痛示較重)。“小腿肌痛”從中醫(yī)角度,其病機可與“體痛”相同,外邪壅遏肌膚,不通則痛!把劢Y膜充血”為肝經風熱常見表現(xiàn),仍是風熱,只不過治療時需加一點明目藥物即可,所以不必考慮其有鉤端螺旋體。
一般而言,傳統(tǒng)中藥功效的總結與描述,所用詞語乃是針對中醫(yī)思維中的病機概念。如,發(fā)現(xiàn)麻黃“宣肺平喘”功效是因為它能處理中醫(yī)眼中的“肺氣失宣”證。所以,在中醫(yī)辨證思維指導下去選中藥,才能夠比較好的重復前人的療效經驗。有些中醫(yī)習慣上公認的病機概括(即“辨證”)也有可能與真正病機不符,還是應該按歷來形成的藥、證對應的思路去選藥。這就好比某人喜歡吃草莓,我們中醫(yī)歷來推斷其病機可能是此人天生口味偏好草莓,來做客時即以草莓招待之,客人果然高興,用藥目的良好達成。而有人用中醫(yī)思路辨了證后,卻用現(xiàn)代藥理研究結果去開“中藥”,看似科學,反而可能無效。比如另一人用幾可亂真的、模仿天然草莓口味的飲料去招待這個客人,客人卻不真的高興。問題在哪里?這就是用中醫(yī)思維辨證卻用西醫(yī)思維開藥的尷尬。雖然這次中醫(yī)病機概括不幸錯了:喜吃草莓的真相是,這人極愛著的一個人以前經常采草莓,睹物思人?砂礆v來習慣開藥后,效果卻對了。某味中藥正是因為治好了中醫(yī)思維下的某個證,才以此為基礎作相應的“功效”總結。中藥的功效敘述可不是獨立的,它完全依附于中醫(yī)對疾病病機的理解。有痰就化痰,選功效記載為“化痰”的藥;肝郁就理氣,選功效記載為“理氣”的藥…… 按西醫(yī)思維開“中藥”不是不可以,但針對的疾病病理也應該是西醫(yī)思維、方法下作出的,這時候的中藥,它稱為“原生態(tài)藥物”可能更合適些,因為它不是在中醫(yī)理論指導下使用,其所治疾病也可能與它以前在中醫(yī)大家庭里常治的疾病完全不同。
本案既然中醫(yī)辨證為典型的外感風熱較重證,用號稱“辛涼平劑”的銀翹散再合適不過。不要去想:“糟了,中藥里面有哪些可以抗鉤端螺旋體呀”?西醫(yī)診斷結果絕對不要去干擾中醫(yī)的辨證論治。再次強調,哪怕是面對腫瘤時,也要堅持用中醫(yī)思維去辨證和診治的原則,只不過要增加一句醫(yī)囑:“藥物只能試試,還是建議你去動手術”。這是為了在當前法律環(huán)境下的自保之舉,并不是不相信中醫(yī)能治好,實際上名醫(yī)用中醫(yī)方法治好確診了的惡性腫瘤的例子極多。
作者用的完整的銀翹散原方,其中苦寒的銀、翹藥量稍有偏大,可能有礙發(fā)散,方中也沒有再加特別的明目藥物。一劑之后效果較為明顯,但脈浮數(shù)轉為脈數(shù),是由純粹的表熱證轉為純粹而輕度的氣分熱(體溫僅37.2℃)。在表之風熱已轉化干凈,肝經風熱不駐,眼中血絲消退。這個結果,可能是苦寒氣分藥多了一些的原因,反而引表邪入里(較大量的銀翹、竹葉、蘆根),也是因為氣分藥較多,里熱剛形成但并不重。作者繼用治療氣分余熱、氣津有傷的竹葉石膏湯,值得參考,畢竟里熱并不重,此清熱力度已足夠。且稍配益氣生津之品,對于里熱易傷津耗氣的特點,不但無須擔心補藥常慮的“閉門留寇”,還顯得甚是穩(wěn)當,結果效果很好,一劑而愈。只是本案已無脾胃癥狀,竹葉石膏湯中半夏是否還需保留,容再商榷。
8  麻杏石甘湯
【組成】 炙麻黃9g  杏仁9g  生甘草6g  生石膏(碎,先)30g
【主治】 表邪未解,肺熱咳喘證。身熱不解,咳逆氣急鼻煽,口渴,有汗或無汗,舌苔薄白或黃,脈浮而數(shù)。
【病案】 池×,l 歲,1973 年7 月24 日初診?人灶l頻,喉頭痰鳴,氣急鼻煽,壯熱,體溫41℃,神昏嗜睡,口渴,便秘,舌苔焦黃,脈數(shù)。西醫(yī)診斷:支氣管肺炎。此乃風溫犯肺,熱甚痰阻,肺失宣降。治宜辛寒清肺,化痰定喘:麻黃、生甘草各2.4g,生石膏12g,杏仁、連翹各6g,花粉、括蔞仁各9g,蘆根15g,紫雪丹0.9g(研末送服)。一劑后,壯熱減輕,體溫39℃,大便未解,舌上及上顎起泡。溫熱之邪直逼營分,治宜清營涼血,滋陰清肺:元參、麥冬、花粉、栝蔞仁、銀花各9g,生地12g,生石膏、蘆根15g,甘草2.4g,紫雪丹0.9g,神犀丹(分研送)。服一劑,氣息稍平,壯熱再減,神志已清,能吮乳,便溏薄黑糞。唯臍區(qū)按之灼手,舌苔薄黃,脈仍數(shù)。邪熱已清,陰液未復,病已轉機,上方去紫雪丹、神犀丹,加知母4.5g,滋陰養(yǎng)液以善后:生地12g,元參、麥冬、銀花、鮮石斛各9g,知母4.5g,梨汁、荸薺汁各一匙(分沖),生甘草2.4g。5 劑后病愈。  (摘自《浙江中醫(yī)藥》)
【分析】 “咳嗽頻頻,喉頭痰鳴,氣急鼻煽”,由鼻煽可知痰量甚多,阻塞氣道很厲害(若因喘致鼻煽,倒不一定有痰的因素)。1 歲小兒,有痰也咳不出來,量多時,西醫(yī)必須吸痰,雖然吸痰本身有造成窒息的危險。“壯熱,……舌苔焦黃”,絕對是里實熱證了,而且確實很危急,以至于“神昏嗜睡”,此逆?zhèn)?a class="channel_keylink" href="http://m.f1411.cn/tcm/2009/20090113022153_76470.shtml" target="_blank">心包之象!口渴、便秘為里熱傷津所致;騿,便秘與壯熱并見,是否為陽明腑實證(參瀉下劑)?但若病機為此,同時見“咳嗽頻頻,喉頭痰鳴,氣急鼻煽”者卻極少。陽明腑實證還有腹痛脹不可觸碰。癥狀出現(xiàn)的先后,也往往有鑒別的意義,本案咳嗽發(fā)燒應在便秘之前,惜具體情形記錄不詳(這是抄方與分析病案最大的區(qū)別,二者宜互補。抄方一般斷斷續(xù)續(xù),不知道老師的某些治法用藥有沒有效,而精選的病案一般都有療效的詳細記載,我們可以選擇有效果的來重點學習)。綜合而言,主癥在肺,這是一個肺熱壅盛證。痰應該較多,更可能是個痰熱壅肺證。本證以熱為主(高燒至41℃),心為火臟,同氣相求,以至于心主神志出現(xiàn)嚴重失常(神昏嗜睡),并不奇怪。
此案證情較復雜,要照顧的面多。若對成人而言,任何里實熱證繼發(fā)便秘者,若便秘嚴重,腹部不適很明顯的話,均宜先用以瀉代清、釜底抽薪的方法為主,再兼顧其他。若便秘未致大腹癥狀,按之又明顯無堅硬包塊者,便秘只需作為兼顧的對象。本患為一昏睡嬰兒,不能得知。以瀉代清非有把握者不用,一不慎便損傷脾胃,從保險起見,以直接治本為主,可兼治便秘。且本案津傷明顯,兼補陰津,一般的熱性干燥便秘還可自通。治療思路大致是清化痰熱為主,并宣暢肺氣、止咳平喘、開竅醒神、養(yǎng)陰生津。最不宜忘的,小兒神經系統(tǒng)發(fā)育不健全,一高燒便易抽搐,多有幾次還會損傷智力,故止痙之藥恐須預防性使用。要兼顧的方面過多,倒無一個十分典型之方與之配。麻杏石甘湯、射干麻黃湯、清氣化痰丸,均可以其為基礎再行加減調整。
從用藥來看,作者以麻杏石甘湯作為基礎方,清、宣肺熱以平喘止咳(宣肺者,因于鼻煽,喘憋之甚也)。加連翹、天花粉、蘆根助清解實火,天花粉、蘆根并生津。加瓜蔞仁清化熱痰,并潤腸通便。加紫雪開竅醒神,化痰止痙。面面俱到,但有主有次。不過,生津而不滋陰,力稍弱,繼發(fā)通便力亦稍弱。因病情危重,僅予一劑,以便及時調整。服后有部分效果,但新見“舌上及上顎起泡”,看來有嚴重的腑氣不降,導致火氣上攻難解。作者遂配增液湯玄參、麥冬、生地)以加重養(yǎng)陰、清熱力量,加神犀丹以增清熱、開竅、醒神力量;純荷裰舅烨,竟思吸乳。壯熱再減,大便亦“增水行舟”而通。苔由焦黃轉為薄黃。它癥多消,病已挽回,以大劑養(yǎng)陰生津之品并續(xù)清余熱以善后,得收全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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